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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中医外感热病学史》:寒温论争的关键在于解表
曹东义 发表于:2025-8-15 14:46:16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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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温论争的关键在于解表& v1 L! S) @7 Y- L
曹东义《中医外感热病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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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倡导不可以伤寒法治疗温病的医家之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明初王履(王安道)。王履在《医经溯洄集》中提出“法也,方也,仲景专为即病之伤寒设,不兼为不即病之温暑设”的“著名论断”,虽然出言不确,但却将此前用辛温解表治疗外感热病的通行做法,置于极为不利的地位,极大地限制了辛温解表方法的运用。但是,王履对于仲景关于伤寒里热证的治疗方法,未能提出反对意见。
王履《医经溯洄集》“伤寒温病热病说”云:“伤寒与温病、热病,其攻里之法,若果是以寒除热,固不必求异;其发表之法,断不可不异也”。按王履的理解,仲景所说的温病、热病是没有表证的,“不渴而恶寒者,非温、热病矣”。所以,王履说:“伤寒即发天令寒冷之时,而寒邪在表,闭其腠理,故非辛甘温之剂,不足以散之,此仲景桂枝、麻黄等汤之所以必用也;温病后发于天令暄热之时,怫热自内而达于外,郁其腠理,无寒在表,故非辛凉或苦寒或酸苦之剂,不足以解之,此仲景桂枝、麻黄等汤,独治外者之所以不可用,而后人所处水解散、大黄汤、千金汤、防风通圣散之类,兼治内外者之所以可用也。”
王履上述论述有几点误解了“仲景立法本意”:首先,仲景所说的温病热病是没有表证的,没有表证就没有使用麻黄汤、桂枝汤的指征,也就是说,仲景是不会用麻黄汤、桂枝汤治疗他所说的温病热病的;温病热病既然是里热外发,那么,《伤寒论》中的许多清热泻火的方剂是可以加减使用的,后世温病学家如吴鞠通的《温病条辨》就广泛地吸收了柴胡、白虎、承气、黄芩等汤;因此,可以说麻黄汤、桂枝汤,仅仅是仲景治疗外感热病表证的两个方剂,而不是“仲景方”的全部,仲景方并不是“独治外者”;仲景清里泻热的的许多方药不仅可以治疗伤寒,而且可以治疗温病热病,王履所持仲景方“不兼为不即病之温暑设”之论,以偏概全,立论不当;仲景时代没有辛凉解表的法则与方药,但他并没有提出“非辛甘温之剂,不足以散之”,而是一贯持慎汗解表的态度,倡导辛温解表不是“仲景本意”。
王履虽然自知理亏,却强词夺理:“或者知一不知二,故谓仲景发表药,今不可用,而攻里之药,乃可用,呜呼!其可用不可用之理,果何在哉?若能辨其因,正其名,察其形,治法其有不当者乎?彼时行不正之气所作,及重感异气而变者,则又当观其何时何气,参酌伤寒、温热病之法,损益而治之,尤不可例以仲景即病伤寒药通治也。”
“今人虽以治伤寒法治温、暑,亦不过借用耳,非仲景立法之本意也。”王履以他所掌握的所谓的“仲景心法”,必欲人们接受他的仲景方“不兼为不即病之温暑设”而后快。
综观外感热病的发展的历史,仲景之前是没有辛凉解表治疗方法的,这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得出这一结论:
首先,在理论上,《素问·热论》认为“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把外感热病的病因归结为感受寒邪所致。《难经》也认为“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由此形成的广义伤寒学说,长期指导着中医临床治疗。《素问·热论》认为,“人之伤于寒也,则为病热,热虽甚不死。”在治疗上主张“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泻而已”。《素问·生气通天论》认为:“体若燔炭,汗出而散”,也指出了用发汗的方法治疗外感表证,而发汗除了可以用针刺和摩膏之外,主要是服用温热性质的药物来取汗。正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和《至真要大论》所云“发表不远热,攻里不远寒”,“发不远热,无犯温凉”。唐代王冰注云:“汗泄故用热不远热,下利故用寒不远寒”。“故发汗者,虽热生病夏月,及差亦用热药以发之。”由此可见,秦汉之前用热药发汗解表是一条基本原则。
在发掘出土的汉代的武威、居延医简中,存有两个较完整的治疗伤寒的药方,均用附子、桂、细辛、乌喙、术等热性药组成,其中“伤寒四物”方的后面注明“解不出汗”,可见“伤寒四物”方无疑是一首解表方药。
《神农本草经》所收载的药物,虽然有许多可以用于外感热病的治疗,但是书中明确标示治疗伤寒、中风的药物只有十多味,而明确注明可以发汗解表者,仅有乌喙、麻黄、葱实三味,皆为温热之品。
敦皇卷子陶弘景《辅行诀脏腑用药法式》中,转引伊尹《汤液经》的方药,也是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外感热病,张仲景《伤寒杂病论》所用的麻黄汤、桂枝汤等著名辛温解表方药,皆出于其中。张仲景撰写《伤寒杂病论》时,“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吸收了《素问·热论》和《难经》的广义伤寒学说,其中“体若燔炭,汗出而散”;“发表不远热,攻里不远寒”;“发不远热,无犯温凉”等思想,无疑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伊尹《汤液经》治疗外感热病的麻黄汤、桂枝汤等著名辛温解表方药,也被他吸收进《伤寒杂病论》中。尽管如此,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在使用麻黄汤、桂枝汤等辛温解表方药时,表现出了极为谨慎的思想。
《伤寒杂病论》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表证时,只提到“当解表”、“当发汗”,从不提“当散寒”“当辛温”;对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表证,严立禁忌症和适应症,法度森严;除阴虚血伤、酒客阳虚诸证忌用发汗之外,还嘱以少量多次服用。服药后要温覆取汗,啜热稀粥以助药力,而不肯多用热药;并示意“取微似汗出”,中病即止,不必尽剂,恐伤阳耗阴变生它证;详细论述过汗、误汗所导致的各种变证、坏病,凡温针、火劫取汗,皆视为误治----。由此可见,张仲景处于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对用辛温解表方药发汗治疗表证,是十分谨慎的。辛温解表方药发汗治疗表证有效,但其法度不易掌握,一有偏失,便成弊端。所以,晋唐以降寻求更安全、更有效的解表方药的医家也不在少数。
晋唐时期,除继承前代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表证的经验之外,也创制了许多新的解表方药,其中也有一些辛凉解表方药,尽管当时还没有在理论上提出“辛凉解表”的法则。在剂型方面除继承前代汤剂之外,发展了以丸、散、膏、丹、薰洗等取汗的解表方法。
晋代葛洪所著《肘后方》,收载了很多以单味为主的发汗解表的小方,其中不乏辛凉解表方药,《肘后方》云:“伤寒有数种,人不能别,令一药尽治之者,若初觉头痛肉热,脉洪起,一二日,便作葱豉汤,----顿服取汗。不汗,复更作,加葛根二两、升麻三两----必得汗;若不汗,更加麻黄二两。”这种以偏重于辛凉解表方药普治外感表证的经验,得到后世的重视,影响较深。
《千金要方》和《外台秘要》所收集的解表方药虽多,但多是寒性药与热性药所组成的方剂错杂陈列,也不分经用药。既有古代方剂所常用的乌喙、附子、肉桂、细辛等热性药物组成的方剂,也有张仲景所习用的麻黄汤、桂枝汤,还有新创制的解肌汤、葳蕤汤等辛凉解表方剂,对后世有一定影响。
孙思邈晚年著《千金翼方》时,对张仲景辛温解表方药十分推崇,反对以寒凉药物治伤寒,他说“伤寒热病,自古有之,名贤俊哲多所防御,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寻思旨趣,莫测其致,所以医人未能钻仰。尝见太医疗伤寒,惟大青、知母等诸冷物投之,极与仲景本意相反,汤药虽行,百无一效。”孙氏所谓以冷物治伤寒“百无一效”的病症,应当为外感表证,因为若为伤寒入里,即应化热为热证,里热炽盛之时,以“大青、知母等诸冷物投之”,不会“百无一效”。孙氏的论述不分表证里证,笼统地反对以寒凉药物治疗伤寒热病,对《伤寒论》虽尊崇有加,但不免有以偏概全之嫌。他说:“夫寻(《伤寒论》)方之大意不过三种:一则桂枝,二则麻黄,三则青龙。此之三方,凡疗伤寒不出之也。其柴胡等诸方皆是吐下发汗后不解之事,非是正对之法。”他这样理解仲景之书,难怪宋臣林亿谓其“不能修明之”。
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虽然是外感热病治疗上的里程碑,但在唐代之前流传不广,孙思邈称之为“江南诸师秘仲景方不传 ”。 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经过晋唐若隐若现的流传,到宋代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涌现出大量的伤寒学家和许多著名的伤寒著作。在深入学习和验证伤寒学说的同时,对使用辛温解表不当所造成的坏病、变证,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提出了许多新的学说和方法,为辛凉解表法的创立奠立了基础。
北宋韩祗和有感于辛温解表难用,在《伤寒微旨论》中提出“伤寒热病乃郁阳为患”之说,避开了伤寒热病病因上的“寒”字,从郁阳为热着眼,发汗解表全不用仲景麻桂方药,而是按不同季节分别创制辛凉解表方药,其组成多为柴胡、薄荷、葛根、黄芩、知母、石膏、前胡等寒凉之品。其后庞安常、朱肱继承其学术经验,改进为在春夏之时于仲景麻桂方中加入黄芩、葛根、知母、石膏等寒凉药物,变辛温发汗之方为辛凉解表之剂,使古方得以新用,后世多予遵从。金代刘完素阐发《素问》热病理论,认为伤寒就是热病,“六经传受,自浅至深,皆是热证”,“只能作热治,不能作寒医”。旗帜鲜明地自制辛凉清解方剂,被后世尊为寒凉派的开山,影响深远。
金元时期特别值得提出的外感热病学家是张子和,他在《儒门事亲》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辛凉解表法”,他说:“发汗亦有数种,世俗只知惟温热者可为汗药,岂知寒凉亦能汗也。”并列举了各种不同性味的发汗解表药物。此外,还有许多医家强调伤寒、温病,其证不同,治有别法,反对以麻桂方等辛温解表法普治一切外感热病。
明清温热病学家对辛凉解表方药更加重视,王安道有感于用辛温解表法普治一切外感病易生弊端,愤而提出仲景方不可以治温病的观点。其后陶华也采前贤有关论述,认为不能用温热药治疗温病、暑病。吴又可著《瘟疫论》,专门阐发瘟疫证治,反对以伤寒辛温解表法治疗瘟疫。但他与王履一样,也承认仲景清泻里热的方药是有效的。
吴又可论述瘟疫的传变时,虽然强调“疫有九传”,但是“九传”皆不离表里。既然瘟疫也有表证和里证,那么它的治疗就与伤寒也会有某些相同之处,尤其是伤寒的阳明证作为里证的代表,其清下二法就会被借用于瘟疫病的治疗,事实上吴又可对仲景三承气汤,运用得最为纯熟。吴又可回答瘟疫为何借用伤寒方时说:“伤寒时疫,皆能传胃,至是同归于一,故用承气汤辈,导邪而出。要之,伤寒时疫,始异而终同也。”“但以驱逐为功,何论邪之同异也。”“推而广之,是知疫邪传胃,(与伤寒)治法无异也”。吴又可这些论述与王安道的自相矛盾有些相同。
清初的伤寒学家如喻嘉言、汪友苓等,也强调不可用麻黄汤、桂枝汤治疗温病。到温病学学说成熟之后,便把辛凉解表作为外感热病表证的基本治法。吴鞠通所创制的银翘散、桑菊饮等辛凉解表方药,至今仍十分盛行。
在强调辛凉解表方药解表法优点的同时,温病学家也没有忘记外感热病初期病邪在表,用药不可过用寒凉,否则寒凉之气使毛窍闭塞,而致“表闭不解”,病亦不去。恰如孙思邈所说“汤药虽行,百无一效”。叶天士云:“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章虚谷注云:“邪在卫分,汗之宜辛平表散,不可用凉。清气热不可寒滞,反使邪不外达而内闭,则病重矣。”吴鞠通《温病条辩》将桂枝汤列为第一方,虽遭后世之讥,但其立方当有临床依据。
通过上述论述,不难看出,在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之前,以温热药治疗广义伤寒表证的治疗方法,十分普遍。仲景虽然将麻黄汤、桂枝汤作为基本解表方剂,但在具体运用上十分谨慎,对各种误汗后变证的治疗尤为独到,《伤寒杂病论》甚至被后世誉为补偏救弊之书。晋唐时期虽已有辛凉解表方药,但既无理论认识,也往往药不分经,寒热杂陈。宋金元时期对辛温发汗易致变证,造成弊害的认识较深,诸医学名家纷纷著述立说,辩辛温发汗之难用,倡辛凉解表之易施,影响深远。明清温热病学家将辛凉解表作为基本法则,但也认为外感热病表证初期不可过用寒凉药物,否则表闭不解,病也不除。然而,辛凉比辛温易使,少有变证。辛凉解表法的创立,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是几代医家的反复探索。所以说,从辛温发汗到辛凉解表的发展历程,体现了外感热病表证治法的进步,也反映出古今医家对外感热病认识的不断深入和古今温病概念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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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 发表于 2025-8-15 14:47:02 | 阅读全部
伤于寒与感于温病因说的优劣
4 q! P( `" T5 H8 E% d; V/ r古人对于外感热病病因的认识,汉代之前都主张温热病是伤于寒邪。前面我们说过《素问》热病、仲景伤寒、曹植疫气,其实是一物而三象,不是三类不同的病症,是古人在认识取向上的不同侧重点造成的。也就是说,《素问》重视外感热病的发热症状,仲景重视外感热病的得病原因,曹植看重外感热病的流行性危害,因此才有了三种不同的名称。张凤逵《伤暑全书》将夏季的温热病,称为暑病;吴又可《温疫论》把流行的温热病,称为瘟疫;清代温病四大家,把一切温热病概括为四时温病。他们对温热病的命名,都反映了温热病的一个或几个方面,我们切不可因为其不同的名称,而将它们说成是不同的疾病。当然,温热病在发病季节上的不同,病人体质各异,可以导致其在证候表现方面有很大区别,可以有风热、温热、湿热等不同表现形式。因此才有《难经》“伤寒有五”的广义伤寒学说,其实“伤寒”何只有五?《伤寒例》称伤寒有十,朱肱称伤寒有十二,吴又可称疫气之病各有异气。古人试图区别不同的外感热病,但由于时代与科学发展水平的限制,不可能与现代的传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在名称上一一对应。以现代医学的观点来看,“外感温热病”包括了现代医学许多传染和感染性疾病,我们也不能据此就认定古人已经掌握了众多不同的传染性和感染性疾病具体而详细的区别。相反,古人还是根据他们自己的理解,将众多不同的传染性和感染性疾病,概括为成一类病症,来探讨它们共有的发病规律、传变过程和治疗概况。他们在命名这类外感热病时,或名之为热病,或名之为伤寒,或名之为温病。由于他们在认识上的细微区别,或者说他们的不同着重点,是他们命名成不同温热病的原因。/ J; {0 b' q: e  m; X) s
现在中医学院的《温病学教材》和《伤寒论教材》,在区别伤寒与温病时,往往首先强调二者在病因上是由截然不同的病邪引起的,然后再说它们在证候上、治疗上都有很大的区别,甚至是水火不相容。认为,伤寒是感受寒邪,而温病则由温热毒邪引发;在受邪途径方面,伤寒由皮毛而入,邪袭太阳膀胱经,温病多由口鼻而入,邪先犯太阴肺经;在病机方面,伤寒易于伤阳,温病易于伤阴;在证候方面,伤寒初起多恶寒重、发热轻、头身疼痛、无汗、脉浮紧等,温病初起,恶寒轻、发热重、口微渴、无汗或有微汗,脉浮数等;在治疗上,伤寒需要辛温解表,始终需要顾护阳气,温病则需要辛凉解表,一刻也不能忘记保存阴液。
5 s$ n2 s8 h( D上述区分伤寒与温病的要点,遍及病因证治,似乎条理清楚,层次分明,但是,其客观事实并不是这样“理想式”的规范。首先,中医的病因,都是医生根据病人的证候或结合发病的季节推理出来的,而不是在发病前后或者在得病过程中,能够目测或检测得到、感知到的客观指征,或是通过仪器检验得出来的定量指标。中医学将这种通过思辨的方法寻求病因的做法称之为“审证求因”。以这种“审出”或“求出”的所谓病因,来命名疾病,难免会有许多唯心的思辩成分在其中,其可重复性和可验证性的因素也较少,引起争论是不可避免的。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纷乱不一,没有金标准使然。而《素问》依据发热证候的可感知性,将这一类疾病命名为“热病”,实在是一种古朴雅正的名称,只可惜是被《难经》和华佗仲景所否定,这不能不说是中医学的一种遗憾。联系到当前的非典型肺炎(SARS),因为它在去年的11月就出现了,尚未入冬,故有人将其叫作伏暑;入冬以后,又可被人称为冬瘟、伤寒;到了春季,则被命名为春瘟、风温。或叫瘟疫、肺毒疫。对于同一个病人,伤寒学界称其为伤寒,温病学家叫它为温病,瘟疫病学家称之为瘟疫。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唱各的调,互不相让,一个具体的病被叫作几个病名,好象是百花齐放,其实正反映出中医外感热病学说的不够规范。这种原因的形成,不能不说与审证求因有关。求出来的病因,往往是病人的抗病反应,再加上季节因素,而不是真正的外界的直接致病的病原物质。王安道《医经溯洄集》云:“夫风暑湿寒者,天地之四气也,其伤于人,人岂能于未发病之前,预知其客于何经络、何脏腑、何部分而成何病呼?及其既发病,然后可以诊候,始知其客于某经络、某脏腑、某部分,成某病耳!”此言甚是。
: |5 ~. U; R3 ]- r/ V伤寒与温病,都是古人研究、概括的以发热为突出证候的疾病,它们的病因怎么能够会有伤于寒邪和感于温热的截然相反的区别呢?笔者认为,外感热病的寒温病因说,是古今医学家在认识上存在着差别所造成的,不能作为区分伤寒与温病的依据。
: d/ |* ?  T9 G0 W2 a首先,按照中医“审证求因”的要求,仲景说的伤寒与后世温病学所说的温病,在证候上是难于区分的。就以《伤寒论》麻黄汤、桂枝汤为例,虽然它们作为辛温解表的代表方剂,但并不象《温病学教材》《伤寒论教材》所说的那样,只适用于“发热轻恶寒重”的外感热病。麻黄汤的适应症中有“无汗而喘”,在发热恶寒的基础上见到呼吸急促、喘鸣气憋,这显然是外寒束表、肺热壅盛、气机不利的表现,其热势显然不轻,经麻黄汤发汗平喘、开闭解表,就能达到“体若燔炭,汗出而散”的效果。桂枝汤的适应症之中有“鼻鸣干呕”,也属于热邪壅肺、肺气不利、邪热上壅,所以才会出现“鼻鸣干呕”。因此说,即使是辛温解表重剂的麻黄汤、桂枝汤,它们所对应的证候也决不只是“恶寒重、发热轻”。$ p5 B; Y; g; s5 j; C, r- O
麻黄汤、桂枝汤的脉象,也不仅仅是“脉浮紧”、“脉浮缓”,麻黄汤、桂枝汤都可以见浮数之脉,甚至可以有洪大之脉,而热病过程中见到数脉、洪脉,都是内热炽盛的象征。比如第57条云:“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25条云“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52条云:“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因此可以说,麻黄汤、桂枝汤证在脉象上,也存在着内热的征候。5 W' S/ E3 G+ T! \! R) O
桂枝汤之恶风,属于“见风才恶”,在程度上比温病之“恶寒轻”还要轻。由此可见,仲景伤寒表证阶段,其热势并不比后世温病学的上焦卫分证低,恰如《素问》所言伤寒热病“体若燔炭,汗出而散”;广义伤寒恶风寒的程度,也不一定比后世温病学所说的温病的恶风寒的程度重。
& Y& M' `+ n4 m+ ?! _( m( t如上所述,在临床上很难区分伤寒表证与温病的卫分证,那么,入里化热之后,进入到里热炽盛的阳明阶段,或是气分热盛阶段,都会出现高热不退、口渴引饮、面红目赤、小便短数、大便秘结、脉搏洪大,就更难以区分伤寒的阳明病与温病的气分病了。既然广义伤寒与现代温病,在表证与里证两方面的证候表现都不好分别,那么,它们的病因也不应当犹如水火一样寒温有别。伤寒太阳表证化热入里之后,寒热往来、壮热烦渴、日哺潮热、大便秘结、吐泻不止、下利无度、神昏谵语、胸腹疼痛、咳喘痰饮、斑疹吐衄、尿血便血、惊厥抽搐、阴阳格据外亡等等,这些证候温病学也一样拥有,并无二致。因此,通过“审证求因”,并不能区分伤寒与温病。其实“审证求因”,是为“审因论治”服务的,也就是说“审因”是为了更好的“论治”,解释病因并不是目的,有利于治疗才是中医推求病因的意义所在。
/ W) \) |; P) w( ^: `- j5 G伤寒与温病的病因学说,各有其优缺点。伤寒的病因学说,可以比较明确地找出引起发热疾病的诱因,也比较容易解释初期的恶寒证候,更有利于外感热病的预防。比如《史记·仓公传》就记载了一例伤于寒邪的外感热病:“齐中御府长信病,臣意入诊其脉,告曰:‘热病气也。然暑汗,脉少衰,不死’。曰:‘此病得之当浴流水而寒甚,(寒)已则热。’信曰:‘唯,然!往冬时,为王使于楚,至莒县阳周水,而莒桥梁颇坏,信则揽车辕未欲渡也。马惊,即坠堕,信身入水中,几死,吏即来救信,出之水中,衣尽濡。有间而身寒,(寒)已热如炎,至今不可以见寒。’臣意即为之汤液火剂逐热,一饮汗尽,再饮热去,三饮病已。即使服药,出入二十日,身无病者。所以知信之病者,切其脉时,病阴。《脉法》曰:‘热病阴阳交者死’。切之不交,并阴。‘并阴者,脉顺清而愈’。其热虽未尽,犹活也。肾气有时间浊,在太阴脉口而希,是水气也。肾固主水,故以此知之。失治一时,即转为寒热”。* E, v: |$ f3 P+ n7 V/ r
长信之病,正是冬时伤于寒邪而引起,至于暑热之时发为热病。仓公按热病治疗,用汗法发汗,三次而愈。仓公还说:“失治一时,即转为寒热”。可见“寒热”的病情比伤寒热病更为严重。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仓公只称其为热病,不云其为伤寒病,与《素问》《灵枢》的学术特点正相符和,而与《难经》的“伤寒有五”的广义伤寒学说不同。
& Z+ b! T( `; c+ I- z( P( V温热病因学说,使以发热为主的外感温热病,从病因到病症都统一于温热性质之上,比较好地解决了外感热病初期的辛凉解表的问题,对阐发温热病易于伤津耗液的病理机转,解释治疗过程中的清热解毒、育阴潜阳学说,也有重要的贡献。# R7 h  L. p1 Z
但是,“伤寒病因说”容易引导人们不加限制地使用热药,比如唐初著名的医学家孙思邈就说过:“尝见太医疗伤寒,惟以大青、知母等诸冷物投之,极与仲景本意相反,汤药虽行,百无一效。”北宋大文豪苏轼对以温热药为主组成的方剂“圣散子”,大加推崇,使许多患温热病的服用者深受其害。元末明初的王安道也曾错误地倡导:“寒邪在表,闭其腠理,故非辛甘温之剂,不足以散之”。因为伤寒不是寒病,而是郁热在里的热病,肆用或过用温热药,往往会导致不良后果,历代医家曾经为避免大剂辛温发汗,提出过许多不同的学说,这种以历史经验教训得出的宝贵认识,值得我们诊视与借鉴。另外,伤寒病因学说也不利于重视外感热病过程中的育阴保阴学说的形成。0 b1 |0 f6 i6 u' l
“温热病因学说”容易引导人们过用寒凉,甚至在表证阶段就使用寒凉药,致使如孙思邈所说“汤药虽行,百无一效”,或者在外感热病的病程之中,过用寒凉,导致伤阳害胃。比如著名的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刘河间,就曾经因为过用寒凉,而致病情缠绵难愈:《金史·张元素传》云:“河间刘完素病伤寒八日,头痛脉紧,呕逆不食,不知所为。元素往候,完素面壁不顾。元素曰:‘何见待之卑如此哉?’既为(刘完素)诊脉,谓之曰:‘脉病云云’。曰:‘然’。‘初服某药,用某味乎?’曰:‘然’。元素曰:‘子误矣!某味性寒,下降走太阴,阳亡,汗不能出。今脉如此,当服某药则效矣。’完素大服,如其言,遂愈。”叶天士《温热论》也云:“湿热一去,阳亦衰微”。如果治疗过程中,过分强调温热病邪,而不加节制地使用寒凉药物,就有可能损伤阳气,导致坏病变证。
  p) ~7 e3 g) `5 H在外感热病的危重期,阴阳格拒离绝,进入休克状态,参照《伤寒论》对三阴死证的论述,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而外感热病过程中出现的热极生风、吐衄出血,按照温热病因说的观点,则更有利于清热镇肝息风、凉血止血。1 I4 [, ]1 l% P
总之,外感热病的寒温病因学说,形成于不同历史时期,是由不同医家的不同认识形成的,它们各有自己的优缺点,“法无完法”,分则两失,合则两利。所以,寒温病因说的互相排斥,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而进入到现代,中西医学互相结合,外感温热病的病因已完全有可能得以阐明。
1 g1 T* K. f) k2 x7 I$ {  X: R现代医学的微生物致病的病因学说,使我们认识到,局限于伤寒或者感温,并不能真正地阐明外感热病的起病原因,只有利于解析证的不同类型,以便进行治疗。所以中医的寒温病因学说,只是中医外感热病治疗的一种指导思想,不是“真正的病因”。真正的病因,应当强调“毒”的侵袭性,“疫”的流行性。毒疫之气才是中医外感热病的真正致病因素。“毒”可以偏寒,如《伤寒例》就云,“寒毒藏于肌肤”,“四时之气能为病,而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可见毒只是致病力强,有别于一般的四时之气和六淫之邪,它所引发的热病有别于一般不发热的疾病,成为传染性或感染性疾病的真正病因。热毒之气引起的热病,在近现代温病学的著作中,更是连篇累牍,经常提到。因此我们相信,在现在中西医结合的条件下,中医传统的外感温热病的寒温病因学说,在临床治疗上完全可以互补。将中医的外感热病病因归为“毒疫之气”,既能与西医的微生物致病理论一致,又不违背传统的中医外感学说,吴又可的疫气说也能被包容进来,有利于平息寒温论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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