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先生转来一篇文章，介绍一个“汉学中医研究”的领域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陳 慶 * 、石國旗 ** 、賀 霆 ***
本文及後面六篇文章，原來是 2021 年初應臺灣學者龔鵬程先生之邀，作為國內
5 G6 c: i' W6 F8 J9 }& R# y一家期刊所開設之「世界漢學」專欄內容。筆者自 2016 年在香港浸會大學結識龔先
生，敬佩其國學造詣，深知難望項背；日前接到龔先生邀稿，惶恐之至。然轉念細
3 Y$ @, Z2 _& J2 d# \7 x想，余 30 年所見西方的本土化中醫（即「西學中醫」），正符合「海外漢學」定
+ X4 \' m9 N" o2 B義，也曾就此與國內漢學研究界探討、交流，略有心得。遂斗膽建議以「中醫漢學及
其研究」為題，一來為該專欄提供奇異的漢學作品 ─ 西學中醫 ─ 供行家把玩；二
來則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漢學故非筆者所長，而西學中醫則為筆者研究對
象，好比不會捕蟬但習慣捉螳螂。因此建議在《世界漢學》欄目中設一個「中醫漢學
及其研究」專題，幸獲龔先生接納，遂尋得六篇有關論文作為首期內容，並撰「題
5 j6 h2 w# V9 m9 R. E" v解」，以饗同好。後該刊主編審閱後，覺得除前面三篇外，都太偏於「中醫臨床」；
9 r' q4 v) f, e* n8 g鑒於目前國內有關中醫討論的非理性狀態，恐招惹是非，故避之不及。於是轉由《龔
鵬程學刊》發表，作為首期專欄內容。
" y, J7 M! D" _0 i" |一、漢學／漢學研究／中醫漢學與西學中醫
5 j. `2 C; u; n3 F! t! W6 d漢學（Sinology），狹義指外國人對中國方方面面的研究，中醫當然在此「方方
% d: n1 W* J6 E% r面面」內，於是筆者將與中醫有關的外國研究統稱為「中醫漢學（Medical
% C3 ?! F0 D' D0 M2 C: T# I" a$ c8 jSinology）」；而本文討論的「漢學研究」，特指上世紀 30 年代開始、並於 80 年代
* * 廣州外語外貿大學高級翻譯學院醫學語言服務研究中心
8 F8 A. O( s/ v* T: y( r; |! i** 廣州中醫藥大學外語學院
4 B) c8 e- F+ ~+ w3 G*** 通訊作者，西學中醫成果研究會（法國）秘書長、原雲南中醫學院中醫西學研究所所長。
- ^& c- R8 |! `# g+ x00 33 6 6237 8133
hor_ting@163.com
52 龔鵬程國際學刊 第四輯
! u: w2 o3 T* ^9 R確立的中國學者（主要是外語、翻譯界）對海外漢學的研究，英文應該是 Studies on
sinology。那麼。對有關中醫的漢學加以研究則為「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 U, i5 E/ E4 j+ n. [medical sinology）」。其實漢學裡的中醫內容早就存在：可以是綜述性著作的一部分
' z! z$ Z3 k, V0 a0 i- X（如法國杜赫德 1735 年編著的《中華帝國全志》中有關中醫知識的記載），也可以
是專著（如波蘭卜彌格的《中醫的秘密》1671、《中醫指南》1682、《醫學的鑰匙》
1686）、法國雷慕莎的《中國舌診》1813、德國許寶德的《中華醫學》1929）。由於
' Q+ q& D$ Q; Z- d傳統漢學的旨趣及學術格局，這些作品中絕大部分對中醫只是介紹性描述，內容也局
! y" U/ w7 m3 l, s6 F限於中醫藥經典。同樣的，國內漢學研究界自上世紀 80 年代正式成立以來，有關中
/ O, E( n' \/ C! C5 M  f醫內容研究主的要精力也集中在這些著作以及作者，包括學術發展史、經典翻譯以及
相關的文化傳播介紹。而西方以中醫臨床為業的學者及其「作品」卻一直未被正統漢
* g: O. k( r+ p4 {學界接納（筆者稱其為「臨床中醫漢學」或「臨床漢學（Clinical sinology）」），當
然也未進入國內漢學研究界視野。特別是其中「本土化」的「西學中醫」，由於未經
( ^# @" q. a3 f6 n$ F1 V# U國內中醫傳承，在中醫理論及技術上均有獨特創造，符合「外國人研究中國事物」的
漢學定義，因此有必要加以介紹、研究；有關對這一部分漢學的研究，當然就是「臨
床中醫漢學研究」或「臨床漢學研究（Studies on clinical sinology）」了。
西學中醫之「學」乃名詞，指西方（歐洲、北美、大洋洲）當地居民有關中醫的
學問，它的英文表述為 “Western studies on Chinese medicine”，指由西方當地居民參
照中醫傳統醫典所載及亞洲地區（新文化運動前的中國大陸，臺灣及香港地區，及日
& Z9 V; x$ ^. P+ l0 i本、韓國、越南、印尼等國）民間針灸業者所授，借助自己的文化資源，順應當地需
. G9 F" s4 N. M0 D4 a& X5 \求而創立的理論、技能及其傳播、傳承體系。因此西學中醫不涉及移民西方的國內中
' a3 I& g- v! F2 ?6 W醫生，也不涉及上世紀 70 年代後經內地體制內中醫機構培訓的西方中醫業者，當然
$ Q& i! T+ ^: w; W! H- E也不涉及脫離了傳統中醫理論的西方生物醫學針灸（國內稱「科學針灸」）；而被國
內學界忽略的西方中獸醫針灸，倒應該符合西學中醫定義。
: X. |' l- m4 O) E! ^3 r目前筆者見到的西學中醫各派脈絡如下：
5 l1 q! ^: ?2 L' E9 q根：法國駐華外交官蘇理耶自 1929 年起開始在法國傳授針灸術並著書，他一方
8 `+ R3 e! O+ I( U! k  G0 i. U5 p面立足正宗中醫針灸（除自己在中國的經歷，也從日本針灸界獲得信息），一方面也
自己獨立解讀針灸理論及創造針灸技法、用具。蘇氏建立的這兩個傳統成為日後西學
中醫學派的根本。 1 1
2 q* [2 s7 \1 j蘇理耶 1955 年辭世後，西方針灸由單線傳承變為多頭並進：
1 1 賀霆：〈法國針灸之父 ─ 蘇理耶〉，《雲南中醫學院學報》。
2 W# u6 U* t% H+ l「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3
幹 1：首先蘇理耶弟子分道揚鑣，成為「科學派」及「傳統派」；後者由法國針
灸學會（AFA）代表
& j, r8 E+ e3 H" m5 z2 [4 z枝 1-1：AFA 學會榮譽會長 Kespi 醫生的「心理針灸」
枝 1-2：AFA 學會現任會長 Andres 醫生的「穴名針灸」
2 Z' h- e8 Q  f/ l6 I枝 1-3：會員越南裔醫生 Nguyen Van Nghi（阮文儀）的「傳統針灸」
枝 1-4：會員 Eyssalet 醫生的「讀經會」
幹 2：法國人 Charles Laville Méry 所創的學派
枝 2-1：法國弟子 Faubert 學派（香港針灸師梁覺玄接力）
葉 2-1-1：巴黎杵針中醫學院
葉 2-1-2：法國民族醫學派
* G, ~. o# S4 \- Z2 c. ?枝 2-2：法國弟子 Borsarello 正骨－針灸學派
+ ~! \4 T( I, P5 ]# Q葉 2-2-1 法國法國正骨療法師 Pialoux 的古典針灸
枝 2-3：Schatz 醫生與 Larre 神父的經文針灸
! i, z# [* K. B. B: z7 ?+ s枝 2-4：法國弟子 Bollet 的「嫡系」派
! `6 e" K! P' ]8 v- m) l幹 3：西學中醫針灸再一條主幹是法國牙醫 Jacques-Andres Lavier（臘味愛，
; h% T5 L8 X. L: M, \( a' B1922-1987）所創學派
' h' A) y; D  q: n! M6 q枝 3-1：中國針灸醫學會（SMAC）
" P- d" ~" @! F7 [4 d8 [0 c枝 3-2：古文字研習班
枝 3-3：五運六氣及「天學」研習班
枝 3-4：「天地人」針法派
幹 4：J.-R. Worsley 所創英國五行針灸學 2 2
幹 5：van Burry 所創英國天干地支針灸 3 3
8 b& @' W9 f0 ]) M) \9 Q# \- \+ X幹 6：法國（越南）五行辨病針灸
幹 7：Padilla 醫生所創西班牙內經學校
1 P6 C4 g5 G# L幹 8：Eckman 醫生所創美國體質－條件針灸
幹 9：西方產科針灸
7 L+ A* _, L; y4 W  @+ _! l幹 10：Simmeler 醫生所創法國時間針灸
  N: L6 H+ y4 _% R幹 11：比利時五色美容
) ~: {# F0 k; d, a2 2 祁天培：英國五行針灸學術源流與診療特點研究，雲南中醫學院 2016 碩士論文，http://xueshu.b
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553bab9ece4c5bedc1edac2359315245&site=xueshu_se。
; o+ T' |' t6 O) K1 ]# E: P3 3 江南：英國天干地支針灸學術思想源流研究，雲南中醫學院 2016 碩士論文，http://xueshu.baidu.
6 L, w8 Q/ k% f. s/ q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eb59f472a259a1e5120418aa5f86461f。
54 龔鵬程國際學刊 第四輯
幹 12：西方獸醫中醫針灸
幹 13：法國耳針／耳醫
7 d( u& o2 m3 G; |- n" V1 w

微信扫一扫，分享给好友

二、西學中醫的漢學特點及啟示與挑戰
以上 23 個西學中醫學派均屬西方「本土化」的中醫知識技能系統，是西方人從
8 n$ X" u; r$ Z, b0 d- ~: N外部對中國文化中一類特殊知識即中醫觀看、進而利用自己的文化資源解讀創造出來
的（法國耳針是個例外：它其實應該是西方民間療法經過中醫知識激發而成，之後大
$ ]0 O1 L! l, }/ v, f( ]部分發展又更多地得益於生物醫學知識），與國內中醫和而不同。很明顯，西學中醫
( u5 @9 R0 x7 p屬於西方漢學範疇而不屬於「國學」，不過它與傳統漢學以及其中的中醫研究內容相
比，又有以下不同之處：
1， 西學中醫業者一般都不會認為自己是「漢學家」，而且他們對中醫以及支撐
* A# D/ Y+ T6 c0 J* Z它的中國傳統文化並不是冷冰冰的研究，而是近乎宗教虔誠的熱愛；
2， 西學中醫業者的漢學「作品」大多是對中醫臨床應用的心得，特別是以自己
* _3 B5 G* m( r1 N# A的臨床及教學活動「書寫」著非文字的、活生生的「漢學作品」；
: a( g4 A- n4 L7 s3， 西學中醫業者會借助中醫研究挑戰「正統」漢學家的權威，認為對漢字的解
讀不能只從語言學層面，如果它出現在中醫文獻中，則需要考慮它此處的臨
7 o, ]1 J) S& J2 \; ^3 y9 k4 {: q" q床語義；
1 G3 f( V# ]5 D' g, \7 V% I4， 西學中醫業者與中國中醫界始終無交集，好比一批西方人自己查字典發明了
- v( U+ \8 \1 S' W+ Q4 O一種「中文」，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只在他們中間傳播、傳承；
5， 西學中醫只存在了約 90 年，但卻門派繁多（見上）。好比西方人不但發明
了與中國人不同的「中文」，還演變為許多「方言」，各有特色、互不相
通；
6， 西學中醫業者基本上都不會說中國話、不會寫中國字，也不像漢學家那樣瞭
解中國文化、中國社會。
4 C. f0 a6 i. U0 l# I% c* z這些特點，都說明西學中醫是一種特殊的漢學，而西學中醫業者也是一批「另
類」的漢學家；因此，對西學中醫及業者進行漢學研究就需要新觀念、新方法。同
時，由於西學中醫的臨床性、鮮活性，原外語背景的漢學研究學者應該與中醫界及人
. g0 p3 s* l1 B類學界學者合作，這給三個領域都帶來挑戰及機遇。
; L- |: H9 O" {$ V. Q1，漢學研究界。如果能主動將西學中醫業者「非正規」、「非經典」的中醫論
述納入研究視野，如果願意借助中醫界的幫助在對西學中醫的研究中加入臨床視角解
讀，如果能夠在原來的文本研究、語言研究方法之外增加對西學中醫業者的實地人類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5
6 \0 W# m) O* ?4 Z% Q8 Y學田野調查方法，那麼，傳統海外漢學研究的對象將得到極大豐富。
0 l2 k: d) K; Y2，中醫界。把西學中醫作為漢學，以中國學者身分及視角對其進行研究（漢學
研究），有助於中醫界以寬容、理解、欣賞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西方文化「他者」，像
國內漢學研究學者對待漢學那樣看到西學中醫業者「誤讀」中醫的合理性。 4 4
3，中國人類學界。由於西學中醫其漢學「作品」大部分是其臨床及教學活動，
這使得人類學田野方法成為不可缺少的手段，為的是能用整體觀、主位視角更深入理
, Y% O* E# g9 l, Q9 \  Q解這一類特殊漢學，同時不經意間填補了一項人類學研究空白，即人類學西方社會研
. e" Y% w; ^: @! Q/ d; r究。
- y# I  b6 t3 P) t0 T9 m7 e5 A當然，把西學中醫當做海外漢學，對國內文化傳播界及對外翻譯界也有啟示：西
學中醫業者特別注重中國傳統文化，在文化傳播中以健康這一普世性價值為切入點，
/ M+ J4 i' c9 c# M他們與受眾又同屬西方社會，因此這種傳播方式不會引起反感與衝突，優勢顯而易
" `4 k8 }, U, w/ D. v. X+ K% Q見。從這個意義上講，西方人可以「講好中國故事」，而且可以比中國人講得更好，
還不會引起文化衝突。 5 5 如果我們接受這個理念，中文著作（包括中醫經典）的譯介
就應該由漢學家完成；這可能會使國內有關學者不解、反感：最能體會、掌握中國文
化特別是中醫的當然是中國人，後者當然應該是譯介主體，掌握「話語權」。 6 6 其實
這種看起來「政治正確」的觀點是混淆了文化認可、文化傳播及文化理解三者的關
4 R! U  S, `4 X& n* l係。比方說魚應該最懂得如何在水裡生活，但未必會描述水的性質，特別不懂得如何
8 B) D6 B; Q9 n! @讓鳥明白水是什麼，遑論讓鳥喜歡水。但一隻掉進水裡的鳥則立刻能感受水對它的特
殊意義：濕的、冷的、阻力大的、無法呼吸的……而魚對此是如此自然以致不會覺察
1 f9 e; x1 V2 ^# i. j到；當這隻鳥回到天空，就能夠用其它鳥明白的語言把這些感受完美地傳遞給同伴，
+ V' _! P0 ~5 ~& y這些信息更能滿足鳥類的需要，魚卻做不到 ─ 哪怕它會「鳥語」。漢學家（包括西
學中醫業者）就好比試過水的鳥，讓他們去和自己同胞談中國文化更合適；我們中國
* d7 q3 [$ M8 @) r9 M2 w居民作為「魚」不能覺得只有自己才對「水」有話語權，因為「鳥」對水最有感觸部
分未必和「魚」相同；何況鳥對「水」的興趣並不是跳進去像魚一樣游泳，而是能夠
: K; h5 {! O6 l: @' m獲得啟發、更好地在空中飛翔。因此，魚只對「魚的水」有話語權，而鳥則對「鳥的
8 n2 d8 @; c+ N水」有話語權：「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那些足夠聰明並會「鳥語」的
「魚」，不應該花時間、精力去和「鳥」談自己熟悉的「水」，最好去研究那些「落
* _  t9 Q8 r! u- k' W2 ?) J水鳥」以及它們與同類談論「水」的內容與方式，看看自己的「水」在天上發生了哪
4 4 李雪濤：《誤解的對話 ─ 德國漢學家的中國記憶》，新星出版社，2014.1。
5 5 賀霆、何明星：〈中華文化海外傳播的有益嘗試 ─ 中醫在歐洲本土化研究〉，《理論動態》
第 2065 期，北京，2016.4，pp 38-44。
/ U# k- _) s" t6 6 同 5。
56 龔鵬程國際學刊 第四輯
些變化、給「鳥」們帶來什麼意義。不言而喻，這些「魚」就是國內研究漢學的學
! ?3 i9 d. ^. S$ g" U6 w! F者，當然也包括筆者自己；所不同的是筆者只關注漢學中特殊的一類 ─ 西學中醫，
- A7 g6 D% c4 {2 \! t2 P並且除了文本研究還特別注重人類學田野調查（見本專題最後一篇文章）。

曹东义 发表于 2022-8-28 11:01
二、西學中醫的漢學特點及啟示與挑戰
6 _" u% X6 \/ l; J. {以上 23 個西學中醫學派均屬西方「本土化」的中醫知識技能系統，是西 ...

三、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
clinical sinology）學科的可能性
通過以上討論我們知道，外國學者對此研究中國形成漢學，漢學家及其成果又引
# L* M2 N5 M+ i% T& y+ ]起中國學者的興趣而形成漢學研究。西方學者研究並實踐中醫形成漢學中獨特的西學
中醫，而對此的研究又形成了西學中醫研究。將西學中醫研究引入傳統的漢學研究領
域不但對漢學研究界，也對中醫界、人類學界、文化傳播外譯界有重大意義，因此，
筆者建議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sinology）新學科，或更準確地說，
應該是臨床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clinical sinology）。
$ H, `4 k! V+ e* ?在研究內容及方法上，筆者建議按照先易後難的金字塔漸進方式。首先借助漢學
研究界熟悉的文本、文獻、人物傳記方法，在原來傳教士、漢學家著作基礎上，增加
漢學－中醫兩棲型學者著作的回譯、解讀，如滿晰博（Porket，德國）、文樹德
（Unschuld，德國）、蔣熙德（Schied，英國）、利馬策（Ritsema，瑞士）等，可以
: O3 a9 x+ [" o  \/ \+ x加入對其中健在者的人類學田野調查（參與性觀察、深入訪談），使原來的文本研究
  c$ T- ^- {+ F+ u1 j) \$ p6 U! q更豐滿；然後選擇西學中醫業者接近傳統漢學的著作（如 Lavier 的古文字研究、法
( o7 p6 X- Y; D! K( M2 V$ ^5 c國針灸學會對針灸穴名的研究、法國中醫讀經會對醫典的研究等）回譯、解讀，輔以
9 A9 t) T) ]1 f- d中醫臨床視角及人類學視角；最後就是對西學中醫業者臨床活動的研究，包括著作、
# m5 `  [6 B! R: ^1 v9 @$ U講學、診療等。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就是為今後新學科熱身，首期的六篇文章按這種「漸進」
的順序：
第一篇文章是 2016 年參加雲南中醫學院中醫西學研究所組織的第四屆中醫西傳
國際論壇發言稿，作者是當時北京外國語大學在讀碩士生張雪洋，談許寶德（Franz
Hübotter）的著作。許寶德《中華醫學》是德國在華傳教士、醫生，公認的正統漢學
家，有關中醫著作、譯作豐富，1929 年出版的《二十世紀初的中華醫學及其發展歷
程》是其中佼佼者，是典型的「漢學」；而中國學者張雪洋對此漢學作品進行解讀，
對其寫作發表的背景及影響做了深入研究，其中牽涉不少西學中醫的代表人物，如蘇
理耶（Soulié de Morant）、阮文儀（Nguyen Van Nghi）等；張文簡要介紹了許寶德
) A9 w* E# V! u* ^. L8 D+ J( y這本著作內容，並作出中肯評價，屬於經典的漢學研究學術套路，即「螳螂捕蟬黃雀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7
在後」：許寶德研究一件中國事物（「螳螂捕蟬」），張雪洋又來研究許寶德的漢學
作品（「黃雀在後」）。由於許寶德的研究對象是中醫歷史，按照筆者在本文開始時
( ]: F4 l' k8 p* @5 E的定義，他的作品應該是「中醫漢學」，那麼張雪洋的這篇文章則是「中醫漢學研
究」，筆者用來為中醫漢學及其研究開場再合適不過，說明原來一部分經典的漢學研
  X. ^$ ~8 p) ~) v究作品，可以原封不動地整合進「中醫漢學研究」新領域；只不過還不能算「臨床中
% N- ^" O) g) {7 A0 U) P5 x- [醫漢學研究」。
/ S- A" V; X: ~9 |+ c( X第二篇是法國漢學家、人類學家 Lebranchu 研究員有關房中術的文章。
Lebranchu 先生現年 68 歲，畢業於巴黎政治學院和索邦大學，後在巴黎高等研究應用
學院師承高萬桑（Vincent Goossaert），完成了關於道教西傳的社會人類學博士論
6 G* P0 _7 t1 \( B- t% Y文。他接受過完整的中醫培訓（巴黎杵針學校／北京中醫藥大學），在中國成都、昆
- X4 f+ c8 z. B6 G9 P/ ~8 [* F2 d明進行過多次住院實習並且練習中國武術已超過 25 年。與一般經典漢學著作不同，
8 P# Y& `6 p, M5 z3 y0 G他除了關注房中術本身，這篇文章更多談的是該養生術在西方的傳播史，而且採用了
* z1 I8 M$ S) d; p- @* T人類學方法。把這篇文章作為「中醫漢學研究」專欄內容，首先是突破以往漢學研究
( o: u0 J' O* ]8 m( h' q的中國視角：Lebranchu 先生對房中術在西方的傳播及影響的研究（包括對經典的漢
. [% T$ |9 _8 H  W( M8 _3 o學家如高羅佩相關著作的研究），可以看做是西方學者眼中的漢學，別有一番風味；
. O- @4 e9 T% y6 b7 K) M7 X其次 Lebranchu 研究員的這篇文章，還可以被當做「二重漢學」作品（因為作者的
# Q  ^  {# `2 ~) S$ `  X「外國人」身分，其研究房中術在自己西方同胞眼中形象則屬於對「漢學」的「漢
8 [& E5 v( t, U1 {8 P, D1 s學」），從而成為一類特殊的漢學研究對象。還是用上面成語來打比方：這一次「螳
* p7 {( _/ U7 [' C% ^4 B螂」和它身後的「黃雀」都是西方身分，因此「黃雀」一方面在捕螳螂，一方面也可
3 C- Z3 v6 A9 W# U: J) F5 _" k以「被捕」。當然由於「蟬」的中醫性質（房中術），所以 Lebranchu 研究員的這篇
文章屬於「中醫漢學研究」的對象，對這一類作品的研究比許寶德的「經典中醫漢
1 M" `8 j- r) `" D* K3 B7 @學」難度要大一些；但也還不是臨床中醫漢學。
8 q" y8 [" k2 |! f+ ?4 k第三篇是介紹瑞士漢學家利策瑪如何創造性翻譯《易經》，這本來屬於經典的漢
學內容，但奇特之處是漢學成果《神諭 易經》又成為西方心理分析的工具書。「醫
易相通」，說的是傳統中醫業者認為做好中醫就得讀《易經》，西學中醫業者尤其如
此；但《易經》通過西方漢學家煉金術式的再創造，竟然產生西醫的臨床功用，迄今
9 x+ Q$ J/ h7 @& G為止，恐怕僅此一例，實為中醫漢學之奇葩，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對象。特別是該文作
者以學習者的「局內人」視角，向我們敘述了《神諭 易經》及相關心理分析方法如
何傳入國內的過程，更多了一層人類學意義。
第四篇開始觸及真正的西學中醫：讀經派針灸（見上「西方中醫派別脈絡」支
/ x+ l2 I* h" q1-4）。該派創建人法國醫生 Eyssalet 講述在他中醫經典學習、傳授中的一種方法以
及借此方法解讀《內經》的成果，該方法是非中文母語地區居民所特有，因此屬於海
1 h0 O* ~3 n. t58 龔鵬程國際學刊 第四輯
3 I- r$ v4 C; {0 h4 p外漢學、中醫漢學，但該文主要內容不在臨床層面，故還不是真正的臨床中醫漢學。
6 G/ @; l7 X( ~) w+ c% [其實 Eyssalet 醫生的中醫臨床類著作更多（比如其在西方針灸界享有盛譽的中醫婦產
科著作《先祠的秘密》），都是西方視角對中醫的再解讀與再創造，不僅僅具有臨床
應用價值，同時也是典型的中醫漢學內容，是值得開發的臨床中醫漢學研究資源。
Eyssalet 醫生及同行們的這一部分著作，包括他們鮮活的中醫臨床行為，是傳統漢學
( e( o: K: J  O研究尚未涉及的領域，但卻是海外中醫漢學研究最有價值的部分。由於篇幅限制，
Eyssalet 醫生有關中醫臨床的文章下期發表。
第五篇也是西學中醫的一個代表。作者是上面介紹西學中醫「脈絡」時提到的法
國針灸學會會長 Andres 醫生（見上「西方中醫派別脈絡」支 1-2），文章講的正是西
學中醫主幹上的一支「穴名針灸」的臨床應用，因此屬於真正的「臨床中醫漢學」。
) }' S/ s8 a. D1 P4 ]' tAndres 醫生為私人開業掛牌針灸醫生，同時在 AFA 學會及巴黎第 13 大學醫學院教
授針灸。他年過花甲，長髯、寡語。筆者去過他家、他的私人診室、他的課堂及他帶
9 S* k2 W# Z( B. c% u$ _5 x教的醫院，對其生活、工作環境比較熟悉。
  M+ ^& N: E3 J* x7 a4 H" z5 r' h他的診室布置很「中國化」 ─ 準確地說是「亞洲化」，而且是古代亞洲：桌
椅、壁畫。最典型的是一組「經絡穴位圖」，所繪人體均為古人（髮式、服裝）。因
% p9 i- M+ j. w* L" j: h0 Z此，中醫文化應該對其顧客有深刻影響。Andres 醫生是一個臨床中醫針灸師，他的
漢學作品主要並非文字，而是鮮活的行為、器具。對於這一類漢學，傳統的文本研究
方法當然不再適用。不過筆者這次選擇的是他 2017 年參加中醫西學國際論壇的發言
; N- O* z+ u$ m稿，是他自述對一個針灸穴位（承靈）的研究及臨床應用，還是一個文本作品，符合
傳統漢學的表達形式，因此不至於令初涉這類漢學作品的學者們無所適從。
不過，Andres 的作品還是會使國內漢學界、漢學研究界朋友們吃驚，當然更會
$ i4 `$ R  f+ v8 s* f0 ^) B令國內中醫界朋友吃驚。該文前半段有關承靈穴的兩個漢字的研究，與傳統漢學倒有
點相像，引經據典、功夫了得（「厥陰」居然能挖掘到「其」、「他」的意思）；後
, [7 l- ^  o- i5 z1 k7 z半段則是兩例疑難病例，將漢字解讀所得用來指導診斷治療，更是歎為觀止。筆者可
* h) B  \. c: u; \. T; s以斷定國內沒有一個針灸師會像這位法國同行這麼「拆字」（請看他對「靈」字的分
! b- A" H! b' M& I9 }8 L析），也不可能由此得出這樣的醫理來指導臨床。Andres 醫生對兩個病案的診斷、
治療思路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見經傳。如果國內中醫代表「國學」，Andres 醫生的
0 }4 d- F8 w* r5 r這個作品無疑就是「漢學」，而看起來後者的中國傳統文化色彩更加強烈。對漢學研
; x" K* |" V+ W6 g7 M究界同道來說，讀懂 Andres 醫生的這篇文章當然得具備基本的中醫知識，從而發現
哪些地方體現出海外漢學特有的創造力、想像力。這篇文章屬於「另類」螳螂及其捕
蟬形式，只有先讀懂、熟悉這一類漢學作品，才能接近「臨床中醫漢學研究」學術金
字塔的頂端，而要真正讀懂這一類「漢學」，光靠這樣的文本遠遠不夠，必須同時到
: O" [2 i! `( ]$ u* [& R6 D" r「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9
9 S1 C3 F' v5 z' C' [Andres 醫生的診所去做「參與性觀察」，與他交朋友以便開展「深入訪談」 ─ 這
) z+ d0 _. \! V7 f就是人類學的研究方法。
第六篇文章是人類學田野調查筆記之一，其中被研究者 M 醫生的漢學作品完全
) l5 x& ]6 [5 {顛覆了漢學傳統觀念，就是筆者所說的漢學「行為版本」。而對它的「閱讀」的工具
就是上面剛剛提到的人類學的兩大看家本領：參與性觀察和深入訪談。這是「臨床中
% X! e5 C- b/ ~; O! _& V) d醫漢學研究」最出格、最困難的類型。不過，傳統的漢學研究界學者如果能夠掌握人
類學田野調查方法來閱讀、書寫這些「行為版本」，就會發現廣闊的漢學及漢學研究
9 G( g8 E* t4 F5 w/ n9 I/ H「處女地」。這一類中醫漢學研究，不但需要學者在原有的漢學研究基礎上補充中醫
知識，還需要學會運用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更需要自己去西方國家進入西學中醫業
者的工作與生活中去，因為與之前所有形式不同，這一類漢學的形式是西學中醫業者
" ~( p/ Z- b; y( r& V/ W的行為、觀念，要學者去觀察、整理，最後書寫成可以在學者間交流討論的文本，就
, R  e. |* g3 s: U像筆者對 M 醫生的記錄。可以說這樣的「螳螂」及其「捕蟬」過程是最難收集、把
) U3 N: E, k" W握的，這對國內漢學研究界的「黃雀」們是一個考驗 ─ 他們本來只需去閱讀、翻
譯、解讀海外漢學家完成的漢學作品文本就行。通過人類學田野調查完成西學中醫業
/ P6 g4 a8 D$ {& g* o2 m- L者的臨床行為漢學作品，並加以解讀，獲得漢學研究意義，才算到達臨床中醫人類學
+ \5 [( a/ Q' o' q" Z- S9 n( S學術金字塔的頂端。筆者覺得從學理上講，傳統的漢學研究界學者最方便開展這一類
! Y  E# g% ^; x* u, c! k研究，因為與中醫知識和人類學方法比較，外語能力是關鍵，也最難培養。所以，已
. t+ V5 y* y3 I' A經具備漢學研究基礎且能夠用外語交流、適應西方社會生活的學者是最理想的「黃
雀」，就看他們能不能借助自己的外語口語優勢，學會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到西方
國家實地去觀察、訪談這些「另類」的漢學家，這是能否豐富漢學研究的關鍵。
以上就是首期「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六篇中醫漢學及研究作品的簡介，請讀者按
順序由易入難，從經典的漢學、漢學研究逐漸過渡到奇異的臨床中醫漢學及研究。今
. O' e8 N8 X$ Y7 e, V5 h: {9 Y後將以後兩類作品為主，方便讀者理解本文前述理念，即西學中醫研究對漢學研究、
5 a4 H7 |3 i7 P, |對中醫研究、對人類學研究，以及對文化傳播研究的啟示。希望本專欄能夠吸引國內
: f' I  ?0 r) w( {( Y. @漢學研究界、外語界、文化傳播界及中醫界的朋友們嘗試這個新研究領域，把（臨
/ u3 [1 n( Q' D7 Z; m5 C1 h; ~床）中醫漢學研究開展起來。
% f- v% O+ Y5 @$ |: @60 龔鵬程國際學刊 第四輯

曹东义 发表于 2022-8-28 11:02
1 g0 F6 P/ }/ n* s( k三、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
clinical sinology）學科的可能性
通過以上討論我們知道 ...

张南:
' Y7 h# o8 u" O[文件]
6 @. f0 A/ ~6 l: Q* T6 o: \
张南:
1 @& d* R, ]7 l8 r* a" N[文件]
# d6 j; E8 G# X
  W1 C  x" i' Y  V7 a( h  ]$ B张南:
8 X+ c( k' z2 E- U0 a2 A, W0 u[图片]

张南:
: a/ \5 g5 }1 R2 G[图片]

张南:
4 |6 B1 F$ |0 n: P8 E/ P: b[图片]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 `8 o; Y6 d( P% j. b- i" ]谢谢
4 n% X, j& q* k4 d' R8 S* |: g# O' @$ [  {2 o
张南:
曹东仪老师：
5 j  D4 ?5 z2 [" d这是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贺霆，后留学法国，并在厦门大学，云南中医药大学工作，目前定居法国；他转发给我，西方对中医学术研究
: F" w, c2 C! h! L, ]1 n: j的历史梳理（我在云南中医药大学，在他的帮助下，见到了法国“甲骨文”中医学派的学者）。作为医术的外行，我将他发过来的微信，也转发给你，供你参考。
  g( l1 q' s2 i, u- z: [: r: E; M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 E6 m5 r: J7 g) A6 H谢谢！
( @& x  w& L  s7 f! e1 U0 V/ l
- v& y' H( w6 g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张先生您好，我觉得作者的视角是国内学者所不具备的，有很多简介值得大家重视和借鉴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因此，我转发到燕赵中医网，龚德家参考

) y. p# |! B. I% k! Q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6 A% s. ]9 v; e0 X【新提醒】张南先生转来一篇文章，介绍一个“汉学中医研究”的领域[来自:燕赵中医]  http://www.yanzhaozhongyi.com/fo ... tid=2624&extra=
8 F; y5 ^" W' n9 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