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献先由口耳相传，因此，扁鹊被误写为“敝昔”？

古代文献先由口耳相传，因此，扁鹊被误写为“敝昔”
曹东义
4 `+ l7 g- U8 o. w0 n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 s& _: G- i; T' i' s, ]1 J/ m) P# K河北中医药大学扁鹊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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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P0 V) ~: h! `8 z古代文献先由口耳相传，后来再著之竹帛，是否“敝昔”一词的使用，是因为没有见到“扁鹊”的文字记载，而仅凭口传才这样写的？
" \1 ?3 d) J# R+ K+ E& r* F; U关于老官山汉简用“敝昔”记录“扁鹊”的现象，是否因口传未见文字而导致的用字差异，需要从先秦两汉文献生成机制、声音与文字的关系、医学文本特殊性三个维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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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q$ t# w3 E一、口传与书写的关系：声音优先原则
先秦文献的生成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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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Q! j+ P+ o8 Y0 L在文字固定前（战国以前），知识传播以口耳相传为主，记录时往往按发音找字（同音通假），而非按固定字形书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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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店楚简《老子》"绝伪弃诈"写作"绝为弃慮"；


. H+ u" K  `+ O6 j, x& L) t5 V; {% c" K马王堆帛书《周易》"乾"卦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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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2 V' b& Z& N) S$ T9 g* B
& Z" ~2 O! ]3 I6 u"扁鹊"作为称号最早可能只有语音形式（bien-tshak），不同地区按方音记录为"敝昔"（bjet-sjak）完全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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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V0 Y  O' W/ ~% r# l. ~医籍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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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z& }1 \$ {, O, d$ H' r! [: F. f% S医学知识在早期属"禁方"（秘传技术），《史记》载扁鹊得"禁方书"后"乃割皮解肌，决脉结筋"，暗示其学派传承重实践轻文字。


0 Q% X: m) a' ?  P# K老官山汉简可能转录自师承口授内容，记录者按实际发音选用"敝昔"二字，未必见过标准化的"扁鹊"书写形式。


/ D4 Y- [1 n' B) ?二、文字标准化的时间差
"扁鹊"书写的定型过程


战国文献中扁鹊多出现在寓言（如《韩非子》），未必需要真实姓名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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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史记》（前1世纪）才系统记载"扁鹊者，勃海郡鄚人也，姓秦氏，名越人"，此时"扁鹊"作为称号的书写可能刚刚标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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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官山汉简（前2世纪）早于《史记》，反映的是更早期的书写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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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文献的证据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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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类型        年代        记载形式        特点
老官山汉简        西汉早期        敝昔        医学专业文本
* X; J$ P: ^/ w! `《史记》        西汉中期        扁鹊        历史传记
《难经》托名        东汉        扁鹊        经典化称谓
' x9 D* c" m! V& P6 N6 O4 O$ c1 e此表显示："扁鹊"的书写从通假到定型存在历时性演变。
$ F! M7 A" Q2 H. T, G% {% Q三、方言与用字的地域性
楚地书写习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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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官山汉墓位于古蜀地，出土简牍带有楚文化特征（如"箴灸"写法同于包山楚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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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Q$ f$ P# D6 b! R& d"敝"在楚简中常通"蔽"（如郭店简《缁衣》"民言敝行"），"昔"通"夕"（如睡虎地秦简），说明二字为当地常用通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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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鹊"可能的原始读音


- o3 Y& }# W6 s* c7 e* g% E6 H3 z"扁"上古音（penʔ）与"敝"（bret）在战国楚方言中或音近；


3 ]' N1 `% m! A/ k1 ^' Y# P5 X% g"鹊"（tshak）与"昔"（sjak）韵部相同（铎部），声母齿音可通转（如"仓"通"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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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论：口传导致用字差异的典型例证
老官山汉简用"敝昔"记"扁鹊"，正是口传文化影响早期文献书写的鲜活案例。其背后逻辑是：


扁鹊学派知识长期以口传秘授为主，西汉早期记录者按实际发音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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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尚无统一的"扁鹊"书写规范，通假属于正常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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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_% m# j. N( G1 a& f' z医学文本的专业性强化了用字特殊性（对比同期《春秋》等经典文献用字更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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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现象与《诗经》不同版本的用字差异（如齐诗、鲁诗）、马王堆帛书《周易》与传世本的文字区别同理，皆为先秦两汉文献从口传到书写过渡期的必然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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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至汉初扁鹊文献考
先秦至汉初，有哪些著作提到了扁鹊？清理出具体著作，或大致的著作年份
! J+ b6 j9 q. @) v' P' u先秦至汉初的文献中，提到扁鹊的著作主要有以下数种，按大致年代排列如下：

1. 《韩非子》（战国末期，约前280–前233年）
篇目：《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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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记载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与《史记》的“齐桓侯”版本不同），强调“疾在腠理”“在骨髓”的渐进病理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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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7 {+ s# a- K4 M备注：此为最早明确提及扁鹊的文献之一，扁鹊被塑造为洞察病机的智者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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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战国策》（战国末至西汉初，主要成书于前3世纪）
4 P2 e) N* b( O+ ?篇目：《秦策二》

内容：记载扁鹊为秦武王治病，因太医令李醯的嫉妒而被刺杀。

+ F( K- r5 \1 y备注：此故事可能反映战国时期医者与权力集团的矛盾，但真实性存疑。

3. 《鹖冠子》（战国末至汉初，具体年代争议大）
' y) W' O0 b9 c, P. U篇目：《世贤》

4 S9 D9 |. d+ J; \$ u4 h内容：扁鹊与兄长讨论“治未病”的医术层次，提出“长兄最善”的预防医学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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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此说可能为汉代黄老思想的附会，但“治未病”理念与扁鹊传说相关。

4. 《史记》（西汉中期，约前104–前91年成书）
篇目：《扁鹊仓公列传》

内容：系统记载扁鹊生平，包括治赵简子、虢太子“起死回生”、见齐桓侯三则故事，并称其名为“秦越人”。

备注：司马迁整合了先秦传说，将扁鹊塑造为“方者宗”，但年代跨度矛盾（从春秋至战国），可能混同多位医者事迹。

1 p1 D; o" S% |3 y* ?; i/ G5. 《说苑》（西汉，刘向编撰，约前1世纪）
篇目：《辨物》

内容：复述扁鹊治虢太子事，细节与《史记》略有差异。

备注：反映汉代对扁鹊传说的进一步演绎。

  ~$ U5 D, ?9 ^. T6. 《新语》（西汉初，陆贾著，约前196年）
篇目：《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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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以扁鹊为例，论述人才需遇明主方能发挥作用。

备注：扁鹊作为“怀术不用”的隐喻出现，无具体事迹。

  z% \! d/ f. S; {: ~% P9 T2 ?! V其他可能文献
《吕氏春秋》（前239年成书）中未直接提及扁鹊，但《至忠》篇载文挚治齐王，情节类似扁鹊故事，或为同类型传说的变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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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 A$ w) r; x3 G《淮南子》（前139年成书）多次引用扁鹊，如《泰族训》称“扁鹊攻腠理”，但无新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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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 E- X: J7 r& G3 R年代总结
) S( M  u$ h( H4 c; V" s, N# N7 L7 \先秦（前5–前3世纪）：《韩非子》《战国策》为最早记载。

0 t2 C( y( p! B( M$ @汉初（前2世纪）：《新语》《鹖冠子》延续传说。

( s0 j5 E, r/ b! d! N7 Q西汉中期：《史记》集大成，奠定扁鹊的历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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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3 p# D" y  a# W注意
扁鹊在先秦文献中形象不一，或为神话人物（如《韩非子》中能透视病机），或为真实医者（如《史记》）。

曹东义 发表于 2025-5-7 16:11
先秦至汉初扁鹊文献考
' u! }8 I  T4 t5 T$ ^, }; W先秦至汉初，有哪些著作提到了扁鹊？清理出具体著作，或大致的著作年份
先秦至汉初 ...

% m* G* n& E7 l$ }3 G) }《说苑·辨物》中关于扁鹊的记载，主要复述了扁鹊使虢太子“起死回生”的故事，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的记载类似，但文字略有差异。以下是相关原文及白话译文：

6 U$ E- u3 Y6 S0 ?/ O- y《说苑·辨物》原文
（据中华书局版《说苑校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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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M* y' \$ F; A% O  b+ [% J1 L扁鹊过赵，赵太子暴疾而死。鹊造宫门，曰：“吾闻国中卒有壤土之事，得无有急乎？”
- A. a3 R/ b  D; x% ~( F中庶子之好方者应之曰：“然。王太子暴疾而死。”
* e1 z+ h8 T8 U( b2 P扁鹊曰：“入言郑医秦越人能活太子。”
中庶子难之曰：“吾闻上古之为医者曰苗父，苗父之为医也，以菅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而来者，舆而来者，皆平复如故。子之方能如此乎？”
# L4 Y/ p) m6 p; R扁鹊曰：“不能。”
. X7 ]" x( E5 A: B又曰：“吾闻中古之为医者曰俞跗，俞跗之为医也，搦脑髓，爪荒莫，吹灼九窍而定经络，死人复为生人。子之方能若是乎？”
$ V& r7 c- Y/ t5 m4 c+ ~扁鹊曰：“不能。”
$ w1 F6 u7 w' `# z7 W中庶子曰：“苟如子之方，譬如以管窥天，以锥刺地，所窥者大，所见者小，所刺者巨，所中者少。如子之方，岂足以变骇童子哉？”
扁鹊曰：“不然。物故有昧投而中蚊头，掩目而别白黑者。太子之疾，所谓尸蹶者也。以为不然，入诊之，太子股阴当温，耳中焦焦如有啸者声，然皆可治也。”
4 B2 R( t1 H: I( J' `* L: l中庶子入报赵王，赵王跣而趋出门曰：“先生远辱幸临寡人，先生幸而有之，则粪土之息，得蒙天载地长为人。先生弗有之，则先犬马填沟壑矣。”
言未已，涕泣沾襟。扁鹊遂诊之……

! C; E2 q  G+ ^, u- y（后续治疗过程与《史记》类似，但《说苑》此段结尾部分现存版本有残缺。）

核心差异与特点
人物与地点：

《史记》称虢太子，《说苑》作赵太子，可能因汉代虢国已灭，刘向据当时传说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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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C1 b( Z1 {( R* m$ `4 B, [5 F扁鹊自称“郑医秦越人”，与《史记》“勃海郡人”不同，反映汉代对扁鹊籍贯的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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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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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庶子以“上古医者苗父”“中古医者俞跗”对比扁鹊，强调其术不及古医，凸显汉代人对医学演变的认知。

: _* R" _( |( X* o  k& x% n7 f4 h扁鹊以“昧投中蚊头”为喻，强调医术需精准，而非仅凭规模（“以管窥天”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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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功能：

《说苑》归类于“辨物”，意在通过扁鹊故事说明“察微知著”的哲理，而非单纯记录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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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L. y' u& Y1 z7 O备注
5 R- f' J2 O8 ?6 e0 _% t《说苑》此段可能参考了《史记》或更早的扁鹊传说，但刘向的编纂带有汉代经学色彩（如强调“古医”神圣性）。现存版本文字偶有脱误，需结合《史记》互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