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义解读李东垣之东垣情怀,传承中医

2016-06-29| 发布者: 燕赵中医| 查看: 1569 |原作者: 曹东义|来自: 燕赵中医网

李东垣一生深受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影响,他自身的医术水平以及对传承中医的贡献,造就了他在中医学术传承发展过程中的不朽功勋。

  李东垣一生深受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影响,他自身的医术水平以及对传承中医的贡献,造就了他在中医学术传承发展过程中的不朽功勋。
  学医拜名师   理论根基深
  富人也会得病,有钱未必好得快。李杲的母亲病了,卧床不起,他“命里中数医拯之,温凉寒热其说异同,百药备尝,以水济水,竟莫知为何证而毙。”
  李杲以他家的富有,可以说想请哪个医生就请哪个医生,开多贵的药都买得起,绝对不存在“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但是,存在的严重问题却是当时医生的专业水平太低,诊断方面说法不一,治疗过程寒热补泻杂投。“百药备尝”的事实,足以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必死的暴病。
  在母亲患病的过程里,李杲真正陷入了苦恼,就像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言》里所说的:“患及祸至,而方震栗,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賫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嗚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蠢若游魂。哀乎!趋世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
  张仲景的批评,虽然发表在东汉末年,但是以此说明李杲的心情,却是十分贴切的。他“痛悼不知医,而失其亲。有愿曰:‘若遇良医,当力学以志吾过。’”他没有纠缠于医患纠纷,不从医生治疗过失上去找别人的麻烦,而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他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医生而后悔。这样的品格,在今天看来尤为可贵,那些医闹们都希望“做了手术告大夫”,以此来发家致富,李杲与他们有天壤之别。
  李杲发奋学医的时候,河间的刘完素(约1120-1200年)大约已经人到晚年,比刘完素年轻一些的易水张元素先生医名正盛,他就下决心去投靠这位张元素先生。
  《金史·张元素传》称:“张元素,字洁古,易州人。八岁试童子举。二十七试经义进士,犯庙讳下第,乃去学医。”金朝虽然是异族统治,由于受汉族儒家文化的影响,忌讳也很多。因为“犯庙讳”而改学医学的张元素,进入医门的初期很困惑,多年不出名。有一天夜里做梦,梦见有人用大斧长凿凿心开窍,把几卷书塞进他的心里,他自此豁然开朗“洞彻其术”。无巧不成书,有一天河间名医刘完素患伤寒,已病了八天多,头痛脉紧,呕逆不食。“医不自治”让刘完素不但身体受痛苦,更重要的是对于他的医名也有不小的损失。张元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自告奋勇就去见刘完素。刘完素也知道有个张元素,年轻有为,颇有医名,但是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没放在眼里。张元素来了,刘完素躺在床上,“面壁不顾”,头也不回。张元素直指刘完素学术上的缺陷,毫不客气地告诉他“用药有误”。说他用药太寒凉,对于年轻人、实热证可以用,但是他年老体弱,服药之后“下降,走太阴”,所以不效,应该扶正解表,才可以退热。
  刘完素虽然是寒凉派的开山,他对于年轻医生张元素的超人见解,很是欣赏,经过改进治疗,果然“服其言,饮药而愈。”为中医药学术交流,留下了一段佳话。自此,张元素名声大振,人们称赞他就是当世的医和、扁鹊。张元素自成家法,为“易水学派”之开山,曾以明经任涿州学正,著作有《医学启源》三卷、《洁古本草》二卷、《珍株囊》一卷,《洁古家珍》一卷、《洁古注叔和脉诀》十卷(与其子张璧合著)、《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一卷、《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三卷,均刊于世。
  李杲就是奔着这样的名师,前去学习医学,“捐金帛诣之,学数年,尽得其法。”张元素是一个倡导学术进步的名师,而且善于运用脏腑辨证,对于药物寒热虚实、性味归经很有研究。这些医学思想,深刻地影响了李杲。李杲学成之后,回到家乡真定,并没有做一个职业医生。那个时代,医生的地位很低,很多人“乞食民间”,居无定所,是真正的“行医”,而不是开门诊、开药店当“坐堂医”。
  少年时代就怀有壮志的李杲,自然不会甘心靠医术为自己谋利益,他把医学当做济世救民的仁术,只给那些有缘的人诊治,偶尔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学。一般人,也不敢把他当做一个走方郎中,而是把他看做一个读书人,应该谋划于庙堂之上,决策于帷幄之中。
  经历大劫难 弃官做中医
  回到家乡的李杲,被父辈“进纳得官,监济源税。”家里的银子,给他买来了税务局长的官职。他离开家乡,到河南一带展示自己的政治才华去了。
  但是,金朝末年的政治是混乱的,民不聊生,连年的战争,造成了疫病大流行。当时流行的疫病,被称为“时行疫厉,俗呼为大头、天行”。现代医学家符友丰、陈勇先生与一些学者认为,大头瘟就是腺鼠疫。这种烈性传染病,使得“医工遍阅方书,无与对证者。出己见妄下之,不效;复下之,比比至死。医不以为过,病家不以为非。”
  担任税务局长的李明之,“独恻然於心,废寝食,循流讨源,察标求本,制一方与服之,乃效。”这个方子就是有名的普济消毒饮,很多人以为是神仙传授,因此把这个处方刻在木头上,竖立在市井“耳目聚众之地,用之者无不效。”良好的疗效,受到人们的交口称赞,有心人就把这个药方凿刻在石头上。
  这次奋战疫情的经历,也鼓舞了李明之,以医学济世的种子在他心中扎根萌发了,尽管这与他的初衷有些不一样,历史的责任感,使他觉得到作为一个良医上工,也可以大有作为。只是他当初,没有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医生,很多人也只是把他当做“业余”医生,不知道他“深於医也”。
  在这个时候,蒙古族元兵兴起于塞外,从1211年开始,在十多年里屡次大举进攻占统治地位的金朝,李明之在40多岁的时候,这种拉锯式的战争频繁发生。他的好友大诗人元好问,有诗描写这时的中原大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在蒙古大军的铁蹄之下,当时的社会惨状,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难以想象的。河北一带的民众纷纷外逃避难,疲于奔命,战乱又导致和加重了饥饿和瘟疫,李明之有家回不得,“避兵汴梁(即开封市),遂以医游公卿间。”
  在开封汴梁这座历史名城之中,李明之诊治了大量的患者,砚坚称“其明效大验,具载别书。”比他小十岁的好友诗人元好问(1190-1257)说:“往予在京师,闻镇人李杲明之有国医之目,而未之识也。壬辰(1232年)之兵,明之与予同出汴梁,于聊城、于东平,与之游者六年。于今然后得其所以为国医者为详。”当时李明之看的病人除了传染病,还有很多杂病。元好问说:“大概其学,于伤寒、痈疽、眼目病为尤长”。
  元好问是个多情的诗人。公元1205年,16岁的他,在赶考的路上,看到一个殉情的大雁,牵动了他的诗情,就写一首千古传唱的《摸鱼儿》:
  恨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43岁之前的元好问,在开封住的时候不短,他听说李明之的医术超群,享有“国医”的美誉。这时的国医,就相当于今天的“国医大师”,德高望重,颇不一般。他们当时还无缘相见,互相不认识,只是从传闻之中知道李明之的名望不一般。
  元好问祖上也喜好医药,并且经常为别人开方治病,屡有效验。他在自己的《元氏集验方·自序》里说:“予家旧所藏多医书,往往出于先世手泽。丧乱以来,宝惜固护,与身存亡,故卷帙独存。壬寅(1242年)冬,闲居州里,因录予所亲验者为一编,目之曰《集验方》。付搏、拊辈,使传之,且告之曰:‘吾元氏由靖康迄今,父祖昆弟仕宦南北者,又且百年,官无一麾之寄,而室乏百金之业;其所得者,此数十方而已,可不贵哉!’十二月吉日,书于读书山之东龛。”
  元好问家境比不上李明之,但是他家祖传中医,因此壬辰(1232)年元军攻破开封汴梁之后,在逃难的队伍里他们相识了,并成了朋友,相互密切交往六年。这在那个难忘的岁月里,是真正的患难之交。
  当然,对于在开封汴梁的记忆,李明之是刻骨铭心的,这也改变了他日后的研究方向,使他一举成为重视内伤虚损学说的集大成的宗师。
  元好问为李明之《脾胃论》作序说:“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八风之邪,中人之高者也。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人六腑。谓水谷入胃,其精气上注于肺,浊留于肠胃,饮食不节而病者也。地之湿气,感则害人皮肤筋脉,必从足始者也。《内经》说百病,皆由上中下三者及论形气两虚,即不及天地之邪。乃知脾胃不足,为百病之始。‘有余’‘不足’,世医不能辨之者盖已久矣。往者遭壬辰(1232年)之变,五六十日之间,为饮食劳倦所伤而没者将百万人,皆谓由伤寒而没。后见明之《辨内外伤及饮食劳倦伤》一论,而后知世医之误。学术不明,误人乃如此!可不大哀耶?明之既著论矣,且惧俗弊,不可以猝悟也,故又著《脾胃论》丁宁之。上发二书之微,下祛千载之惑。此书果行,壬辰药祸当无从而作。仁人之言,其意溥哉!”在两个月里,因为饮食劳倦所伤而死者近百万人,这足以让人怀疑属于烈性传染病鼠疫。
  李明之在《内外伤辨惑论》中说:“既病而死者继踵不绝,都门十一有二所,每日各门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似此者几三月,此百万人岂俱感风寒外伤者耶?大抵人在围城中饮食不节,乃劳役所伤,不待言而知,由其朝饥暮饱,起居不食,寒温失所,动经三月,胃气亏乏久矣,一旦饱食太过而伤人”。
  烈性传染病的控制,是一个社会责任,绝对不是哪一个医学家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解决的事情。但是,李明之作为一个责任感非常强烈的医学家,开始了他新的学术研究。他原来主要研究伤寒病,后来转向对于脾胃内伤的研究。这个转折,是在他和元好问壬辰(1232年)由开封汴梁向北渡过黄河,寓居山东聊城、东平的时候,开始启动的,那时李明之已经53岁了,进入了暮年时期。他的学术研究很快就有了重大的收获。
  岁暮归故里  传道育后人
  李明之在山东聊城、东平寓居12年之后,于下一个龙年的甲辰(1244)年回归故里,他时年65岁,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人了。在那个改朝换代,血雨腥风的年代,能够在有生之年回归故里,这对于李明之来说实属不易。
  李明之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他几经风雨,看破了政治的黑暗、战争的残酷,深刻体会到疾病流行带给人民的痛苦,就希望把自己的学术经验传递下去,希望找一个衣钵传人。因此,他忧心忡忡地对友人周都运德父曰:“吾老,欲道传后世,艰其人,奈何?”
  周德父向他推荐说:“廉台罗天益谦甫,性行敦朴,尝恨所业未精,有志於学。君欲传道,斯人其可也。”
  罗天益(1220~1290年),字谦甫,元代真定路藁城人(今天石家庄藁城区)。他比李明之小40岁,但是幼承父训,有志经史,有很深的古文化功底,从他《上东垣先生启》的“拜师帖”中,可以看出他的文字功底。他说:“窃以射不师于后羿,岂能成弹日之功;匠非习于公输,未易耸连云之构。惟此医药之大,关乎性命之深,若非择善以从之,乌得过人之远矣。”可以看出,罗天益是一个志向远大的青年。
  师徒相见的第一句话,李东垣就直奔主题,问他:“汝来学觅钱医人乎?学传道医人乎?”为师之道,授业、解惑、传道,境界不同,授业是基础,传道是关键。李东垣已经65岁进入了晚年,身体多病,他不可能教育那些刚入门的青年学生。没想到刚25岁的罗天益,回答得非常坚决:“亦传道耳!”
  接下来的日子,是罗天益日夜陪伴在李东垣身旁,他的日用飮食,全部由李东垣提供,一学就是三年。68岁的李东垣,望着28岁的罗天益,又是喜爱,又是心痛。李东垣拿出平日积攒的“白金二十两”,交到罗天益的手里,语重心长地说:“吾知汝活计甚难,恐汝动心,半途而止,可以此给妻子。”
  罗天益望着几乎相当于爷爷辈,须发斑白的恩师李东垣,他对这厚重的钱财力辞不受。这一来李东垣生气了,他说:“吾大者不惜,何吝乎细?汝勿复辞!”
  是啊,李家曾经“户冠真定、河间两路”,家中财产千万,他都视之如浮云,战争年代人的性命难保,瘟疫袭来甚于兵灾,做一个优秀的医学家,这是多大的历史责任啊。罗天益不再推辞,他更深刻地知道了老师的嘱托,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东西。
  李东垣于1251年走到了生命的的尽头,那一年他72岁,与周文王相当的享年。临终之前,李东垣把平日所著书稿,全部整理出来,“以类相从,列於几前。”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已经32岁的罗天益说:“此书付汝,非为李明之、罗谦甫,盖为天下后世。愼勿湮没,推而行之!”公元1251年二月二十五日,李东垣安祥地离开了人间。他的事业并没有“人亡政息”,而是由他的徒弟罗天益加以继承,发扬光大,在他逝世的17年,也就是1268年,近50岁的罗天益仍然谨尊师命,孜孜于学术研究,把老师的著作刊行出版。著名学者砚坚面对罗天益的执着,感慨地说:李东垣学问大,他的继承人很杰出,“知所托矣”。
  笔者坚信,李东垣能成为一个穿越历史的杰出医学家,与他对人民大众怀着深厚的感情是分不开的。
  今天,李东垣离开我们已经964年了,作为中医的传人,我们要向他学习的东西很多,但是他最能打动我的,还是他做人的“李杲风骨”,对故乡的拳拳爱心。“东垣情怀”、“东垣精神”,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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